几近夜半时分，终于登上了西宁开往拉萨的火车。一夜沉沉。醒来，车窗外已晨曦微露。

急急扒向车窗。外面，是荒凉的戈壁荒漠，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。又并非一望无际，列车两侧不很远，就有两道连绵的山，苍劲、焦枯，烈火烧烤过般，冷漠伫立着。东侧的那座，朝阳给镀上了金边，增添的，却只是荒山了无生机的苍凉。

问乘务员火车到什么地方了。答复说，马上到锡铁山站，然后就快到格尔木了。这似火烧过的焦山，难不成就叫锡铁山？连名字都叫得这般金属化！

接下来没多久，车窗外的沙地上，不时闪过霜盐一样的白，还依稀闪过小河溪、沼泽的影子。也有了人烟迹象，闪过几座厂房，打着“钾肥厂”字样。乘务员介绍说，列车正经过的，是著名的“万丈盐桥”奇观。

到达格尔木前后，窄狭的小河谷里，生着几团绿色树木，让我眼神为之一亮。在这里，才真切体会到，生活中能够抬头见绿，原来也很可贵。

火车换了车头，驶出格尔木站，继续南行。路旁，仍是一样的荒山、黄沙、戈壁。引人注目的，是一条看起来还算比较大的河，在平坦的沙地上，冲刷出深深的河沟，如同大地被风龟裂的皱纹。

过南山口，火车渐渐开始爬山路程。山更多了，山色看起来，些微变得柔和湿润。车上，不时有人惊呼，看到了雪山。列车乘务员提醒大家看昆仑山玉珠峰时，车厢内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。窗外，数座白雪覆盖的山峰，巍然肃穆，莫名让人生出一种敬意。“万山之祖”的昆仑，真的有种不言自威的神奇！

火车翻过昆仑山口，进入可可西里。车窗外，已经能看到大片微绿的草地，或大或小的河潭湖泊上，还能看到未融的厚冰块。天气多变，雨水、雪花、阴云、蓝天、白云……不打招呼，说来就来。

从这片神奇广袤的无人区经过，寻找野生的藏羚羊、野驴、牦牛，成了列车上人们最大的乐趣。那些野生的精灵们，大概已经习惯了这条轰隆轰隆驶过的“游龙”，都很安然地埋头吃草、嬉戏。因为过于急切地想看到藏羚羊的缘故，车上的人们，不时闹出指“驴”为“羊”的笑话。

青藏公路和铁路相距不远，两路不时交叉、并行。火车上的人，很容易就看到了公路上奔行的汽车，汽车遇到的事故麻烦、养护公路铁路的工人……当我向突然看见的铁路边一位工人挥手时，那位工人竟然真看到了我的手势，也挥动起了臂膀。

他，应该也很激动吧？青藏铁路和公路，都被人称为天路。不但因为其高，还因为其直。据说，站在路的某处向前看，道路完全奔直通向天际。这神奇的天路上，景观豪放壮美，更有一些寻常时候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人和事，因为处于离天最近的高原，便成了我们眼中难忘的风景。

火车在唐古拉山口站小停，同对面驶来的列车会车。

小站附近的几座山，坡度舒缓，也不挺拔高峻，看起来更像丘陵，让我觉得与唐古拉山的盛名很不相符。可站台上，却很显著地标注着此地的海拔：5067米。这些看起来并不很高的山，站在青藏高原上，就有了平原大山相当难以企及的海拔高度。

进入藏北草原，已经是另外一番景象。放眼，皆是蓝天白云、青青牧场，成群的牦牛、绵羊悠然埋头吃着草。河湖边，则不时看到离群独处的牦牛。这让列车上的我们很可乐：牦牛中，原来也有个性如此特立独行的家伙！

没有看到放牧的藏民们。在这高远辽阔的藏北，牛羊悠闲自在地待在草原，牧民们应该很放心。或者，太阳已西沉，牧民们大概都回家去了，只留下牛羊在这里怡然自得！

夜幕降临，车窗外，风景被黑暗完全淹没。拉萨，已经不远了。（马继远）